中隆福田卫军何界:苟能发奋自立,人人可做圣贤

2021-01-23 16:42:11 作者: 中隆福田卫军

  【原文】

  四位老弟足下:

  十月二十一,接九弟在长沙所发信,内途中日记六页,外药子一包。二十二接九月初二日家信,欣悉以慰。

  自九弟出京后,余无日不担忧,诚恐路途变故多端,难以臆揣。及读来书,果不出吾所料。含辛茹苦,始得到家。幸哉幸哉!郑伴之缺乏恃,余早已知之矣。郁滋堂如此之好,余实不胜感激。在长沙时,曾未道及彭山屺,何也?又为祖母买皮袄,极好极好。能够补吾之过矣。

  观四弟来信甚详,其奋发自励之志,溢于行间。然必欲找馆出外,此何意也?不过谓家塾离家太近,简单耽误,不如出外较清净耳。然出外从师,则无甚耽误;若出外教学,其耽误更甚于家塾矣。

  且苟能奋发自立,则家塾可读书,即原野之地、热烈之场亦可读书,负薪牧豕,皆可读书。苟不能奋发自立,则家塾不宜读书,即清净之乡、神仙之境皆不能读书。何须择地?何须择时?但自问立志之真不真耳!

  六弟自怨数奇,余亦深认为然。然屈于小试,辄发牢骚,吾暗笑其志之小,而所忧之不大也。正人之立志也,有民胞物与之量,有内圣外王之业,然后不忝于爸爸妈妈之所生,不愧为六合之完人。故其为忧也,以不如舜不如周公为忧也,以德不修、学不讲为忧也。是故顽民梗化则忧之,蛮夷猾夏则忧之,小人在位贤才否闭则忧之,匹夫匹妇不被己泽则忧之,所谓悲天命而悯人穷。此正人之所忧也。若夫一身之屈伸,一家之饥饱,尘俗之荣辱得失、贵贱毁誉,正人固不暇忧及此也。六弟屈于小试,自称数奇,余暗笑其所忧之不大也。

  盖人不读书则已,亦即自名曰读书人,则必从事于《大学》。《大学》之纲要有三:明德、新民、止至善,皆我分内事也。若读书不能体贴到身上去,谓此三项与我身了不相涉,则读书何用?虽使能文能诗,博雅自诩,亦只算得识字之牧猪奴耳!岂得谓之懂事有用之人也乎?朝廷以制艺取士,亦谓其能代圣贤立言,必能明圣贤之理,行圣贤之行,能够居官莅民、整躬率物也。若以明德、新民为分外事,则虽能文能诗,而于修己治人之道实茫然不讲,朝廷用此等人当官,与用牧猪奴当官何故异哉?然则既自名为读书人,则《大学》之纲要,皆己身切要之事明矣。其条目有八,自我观之,其致功之处,则仅二者罢了:曰格物,曰诚心。

  格物,致知之事也;诚心,力行之事也。物者何?即所谓本末之物也。身、心、意、知、家、国、全国皆物也,六合万物皆物也。日用常行之事皆物也。格者何?即格物而穷其理也。如事亲定省,物也;究其所以当定省之理,即格物也。事兄随行,物也;究其所以当随行之理,即格物也。吾心,物也;究其居心之理,又博究其自省修养以居心之理,即格物也。吾身,物也;究其敬身之理,又博究其立齐坐尸以敬身之理,即格物也;每日所看之书,句句皆物也;切己体恤、穷究其理即格物也。知一句便行一句,此力行之事也。此二者并进,下学在此,上达亦在此。

  吾友吴竹如格物功夫颇深,一事一物,皆求其理。倭艮峰先生则诚心时间极严,每日有日课册,一日之中一念之差、一事之失、一言一默皆笔之于书。书皆楷字,三月则订一本。自乙未年起,今三十本矣。盖其慎独之严,虽妄念偶动,必即时克治,而著之于书。故所读之书,句句皆切身之要药。兹将艮峰先生日课抄三页付归,与诸弟看。余自十月初一日起亦照艮峰样,每日一念一事,皆写之于册,以便触目克治,亦写楷书。冯树堂与余同日记起,亦有日课册。树堂极为谦虚,爱我如兄,敬我如师,将来必有所成。余历来有无恒之弊,自此次写日课簿本起,可保终身有恒矣。盖明师益友,重重夹持,能进不能退也。本欲抄余日课册付诸弟阅,因今天镜海先生来,要将簿本带回去,故不及抄。十一月有折差,准抄几页付回也。

  余之益友,如倭艮峰之瑟,令人对之肃然。吴竹如、窦兰泉之精义,一言一事,必求至是。吴子序、邵蕙西之谈经,沉思明辨。何子贞之谈字,其精妙处,无一不合,其谈诗尤最符契。子贞深喜吾诗,故吾自十月来已作诗十八首。兹抄二页,付回与诸弟阅。冯树堂、陈岱云之立志,汲汲不遑,亦良友也。镜海先生,吾虽未尝执贽请业,而心已师之矣。

  吾每作书与诸弟,不觉其言之长,想诸弟或厌烦丑陋矣。然诸弟苟有长信与我,我实乐之,如获至珍。人固各有性格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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